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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云丨石若轩:红颜顷刻老,绮罗有迟暮(文艺评论) 看点
来源:上游新闻    时间:2023-07-03 08:11:23

红颜顷刻老,绮罗有迟暮(文艺评论)

文/石若轩


(资料图片)

在2023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镜头里,绵毛水苏的花期好像比往年的夏季要长一些,以往的夏意短但是浓,被山岚色的浅风吹得久了,手腕上的海藤镯也丝丝凉凉的。数部聚焦桑榆晚景与白首相知的佳片与近日岁月不堪数的心境不谋而合。《棲地》是独居长者细碎日常的影像书写,《梅的白天和黑夜》与《我爱你!》关注到长期被忽视的迟暮之爱,它们不约而同在此相遇。它们拍出空巢老人无枝可依的茫然,黄昏婚恋的羞于启齿,也折射出边缘长者们的倔强独立,无声清雅。

叶落成泥,无枝可依

或许是我“一厢情愿”的私人滤镜凝视,或许是我还没有在《古巴花旦》的空间叙事中跳脱出来,《棲地》的每一帧画面都好像透着似有若无的浓郁秋意。落晖的微光偷偷沿着窗子洒进走廊的地面,两位老人的背影把本来不长的走廊衬得如永生的流年,当定格镜头默默移开,留下了被岁月俘虏的黯然。

主题特征过于鲜明突出的影片往往会冲淡故事的复杂性与角色的多元性,人生经验有限的创作者碍于细节不易把控的记录焦虑,不得不选择主题先行以求影像的稳定表达,弊端自然是使得故事归于单调乏味的机械阐释,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只有技巧,不见情感”的类似评价。而《棲地》所呈现的主题特质并不明显,主创人员将潮水般的情感化作一台摄像机,他们带领观影者一起结伴而行,跟随摄像机的脚步踏上一段寻找的旅程。

在为创作冲动寻找情感寄托的过程中,那些生活中看起来十分常见甚至冗杂的场所,隐于闹市区的文化公园,见证时代气息的老年大学、静谧悠长的老弄堂、被余晖浸染的走廊,它们自动串联起来形成清晰的叙事圆环,携带答案向镜头滚滚奔来。我们在寻找中渐渐发现故事的主题,老龄化社会与快节奏城市的碰撞,垂暮的长者情感需求与冷硬的青年忙碌奔波的矛盾,空巢老人的出现是无奈的,他们需要为儿女的理想与追求做出让步,但这种妥协却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既然是自己选择的便谈不上后悔,更不奢望周遭的怜惜。

当我们看到影片中王乐乐老师的简易三餐,对比她弹奏钢琴的场景未免感到怆然,我们悲观的认定正是因为朝阳攀爬苍山的光芒太过耀眼,所以迟暮之年的寂寥更加令人难以接受,显得格外凄凉。但王奶奶和盛老先生的独居生活里我们并没有看到凄然,他们有条不紊的安排自己的细碎日常,镜头之外的忧伤更多的则来自于他们对于子女亲人的挂念,他们的细碎日常透着难得的敦厚与踏实,这些踏实也许可以向我们传达一种空巢老人群体未来命运走向的几丝希望。

“老无所依”是《棲地》想要呈现的主题之一,叶落成泥依旧是一个略显沉重的话题,独居老人的内心住着无枝可依的恐惧,个体的生活边界感日益强烈已是必然趋势,我们期待的更多的诸如《棲地》等作品的艺术表达流向现实层面的生活观照中来,形成主动性的人性关怀,毕竟当我们无法短时高效地解决横在眼前的复杂问题时,用艺术作品的柔光去照射城市的坚硬亦是好的。

绮罗流香,句句离伤

《棲地》中的王奶奶沉醉于钢琴伴奏的愉悦时,她的背影让我联想到Louisa Wei的《古巴花旦》中两位女主角对镜粉墨的场景,一样的专注,对年少时期便钟爱的一切永保持续性的热情。

当耋耄之年的何秋兰与黄美玉站在三尺戏台上重新拾起青春尽头的记忆,风采卓然,空气里都是俘获众生的律动。她们的唱腔依旧惊艳四座,若是一定要称其台功不减当年也许有过于夸张的成分,因为更多的惊叹是来自年龄与绮罗旧音之间的强烈反差,这种参差对照的戏剧化撞击带来空灵绝艳的审美震撼。原来眼前垂垂老矣的她们曾有如此旖旎婀娜的人生,原来我们可以与遥远的传说如此接近。

赛马会演讲厅的灯光暗了下来,顺着魅丽的曲调好像可以看见这些粤剧金粉的过往。褪色的浓妆在旧世纪的戏台上来来往往,唱罢后的间隙,花旦端着一碗泪珠,隔着鸳鸯纸扇与匿于墙角的书生对望。彼时心上淋了一帘霪雨,纸扇摇晃还是挥烘不去,花旦说粉墨登台时的油彩脂粉涂抹得太厚,落叶寻根的愿望穿也穿不透,戏词里总有千年的情深,一炷香的时间就好像过了三生七世。哀婉的戏词里唱的是鱼玄机的故事,伶人以深情之语,注解无情之人,世人谈知身着戏服女子的情义永远是奢侈而虚妄,而戏台下的人实在冤枉。

默认的误读,夕阳的宿命

他们之间相隔二十余年的光阴,初为人母的女子毫不费力地拨开一层薄薄的雾霭看清幼子的脸,但是当幼子回望母亲的那一刻,他们之间赫然竖起了一堵厚重的城墙。似乎长者的隐秘世界与内心需求被误读已是常态,年轻人不是没有释读他们的能力,而是缺少一种自己都无法解释原因的原始动力。孩童的任性乖张总是那么理直气壮,他们可以将诡异的逻辑刻成精致的词语,明目张胆的堆砌在漫天的自我需求里,可周围的看客从来不会觉得他们的言语行为有何不妥,故事的结尾落得一个可爱为之开脱,仿佛童真的稚拙是最大的底气。

可是同样的行为言语置换到老人身上却无法被宽容谅解,中年人的耐心和容忍的气度不会分给长者,他们以年龄为界限,赋予双重的评价标准。长者被迫成为儿女忙碌生活的赘余符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此时伴随的退行与痴傻更是雪上加霜。期盼朝晖升起的激越与惜别落日的忧伤怎么可能出现在同一间情绪储藏室里,人老了自然是时间的俘虏,不必等待额外的救赎。是建安二十五年的月色,不该有的明亮反而让人阵阵发慌。

人们可以无限制地包容少年心思的无际,天马行空的想象,毫无逻辑的忧伤。年轻果真无限好,即便是满腹的怨气都可以才思纵横,明丽浩荡。

《古巴花旦》与《棲地》的“血缘互通”

《古巴花旦》与《棲地》一头一尾贯穿我的仲夏记忆,完整了我的私人观影记录,但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两部纪录片竟然存在着些许“血缘关系”,当然这并非我自顾自地牵强附会。首先从纪录片集中展示的核心人物上,两部影片不约而同聚焦桑榆晚景,他们游过半生,艾服知非;他们曾拥有惊艳的过往与炽热的理想追求。无论是盛先生与王奶奶,还是秋兰与美玉,即便是迟暮夕颜,却依旧散发着旧式的体面,无声的优雅。耄耋花旦在佛山寻根时用略带颤抖的声音于祖庙戏台上纵情高歌,古稀教师用平生所学于老年大学温情掌故。

其二是两部影片均对方言文化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关注。尤其是《古巴花旦》中对粤剧魅力的重现有着不容忽视的文化贡献。在《古巴花旦》的影像叙述中,几乎每相隔5-6分钟,就会有粤剧闪现在剧情中,这不仅起到加强故事主角的身份标签的作用,还可以吸引到钟情粤剧的观众,而《棲地》则采用了沪语的全程对白。粤剧与沪语面临着类似的困境,受众群体与使用群体的单一断层,粤剧簇拥者的年龄层多处于40-50岁之间,出现演员与观众的“双重迟暮”。

其三是两部影片都有意无意地表达一种对历史的追溯情结。秋兰美玉的成长背景中夹杂着古巴革命与华人华侨的文化迁徙,社会运动的风起云涌等。《棲地》中的老年大学的出现,上海的公园文化等也有历史特殊产物的痕迹。

其实两者的“血缘互通”之处还有很多,在此不一一细述。当我知道《棲地》的导演曾师承Louisa Wei的时候更加肯定我的猜想,《古巴花旦》于2018年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映,五年后的上影节,Louisa Wei的学生与《古巴花旦》神奇邂逅了。不期而遇的缘分背后是一点一滴的坚持,这种不懈的坚持与和Louisa学习的经历一样令人倾羡。

以情怀落笔,描摹边缘群体的倒影

静谧和煦的子夜,想起读过的《缘起香港:张爱玲的异乡与世界》,副标题取得极好,私以为“异乡与世界”用来形容Louisa Wei也有些贴切。纪录片似乎是一个寻找的过程,她身背摄像机从异乡奔至异乡,挖掘那些被淹没的作家,填补女性导演的历史漏洞,钟情被误读的人物,关注边缘群体的倒影。不同的文化环境在寻找的过程中通过碰撞与融合,不断丰富属于她的影像世界,发现历史的细节,重述被低估的传奇。

我们发现越来越多的女性导演的审美追求与创作理念渐渐得到了重视,“她”的力量不仅仅贡献于倾听与点缀,她们正在通过独特的方式打造属于自己的银光梦,付诸激越的精神,做有温度的记录。

红颜顷刻老,旧念千万重

香江的仲夏似乎是离别的前奏,这是一座令人想念的城市,还未离开就已经开始了昼夜不断的留恋。观看《古巴花旦》的那天下午,我刻意坐在最后一排,有主动隔绝人世的冷僻,心上伴随着跌宕起伏的隐痛,那是后知后觉的感动。影片内外都徒增了几丝不该有的浓郁秋意,彩舟云淡,观影的女子眉间有心事,那一束奢侈的光正恰姗姗来迟。

放映厅内的灯光重新亮起,前排的阿婆说:“我们都会老啊!”,听罢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好像是顷刻间的苍老,是不舍的影像和不舍的人。灌满了旧念的心比来时变得沉重,柯士甸道上的雾霭层叠错落,搭建成虚拟的戏台,相见恨晚的情愫编织成一段段戏词唱了无数场。离别的愁怨浸润几个朝代,游过一片片书海,没有找到相得益彰的词牌。

作者简介:石若轩,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创意写作文学硕士。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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